聽說人死前都有預感，我對此有過幾次的體驗。
很多年前一次回國看父親，在車站告別他時，老人家心事重重，緊緊握住我雙手，直至火車快要開出時才逼不得已讓我上車。從他憂傷的眼神我感受到，此次見面可能是最後的一次。果然不出數月，噩訊便從家鄉傳到正在遠行的我。這似乎証明了父親對死亡確有預感。
去年到羅省一個護老中心探望年邁多病的二姊。她看見我們，興奮異常，喋喋不休，有說不完的話。我以為她病情有轉機，殊不知那只不過是回光返照，因為在我們離開數天後，她便長眠不起。當時她大概已預感到自己生命將要終結，只是沒有說出來而已。
經過兩次目睹親人去世前之異常行為，我對人死前有預感的說法深信不疑。將來輪到我時，這種預感是否也會出現呢？
我一向是個樂觀的人，覺得死亡對我來說是一件十分遙遠的事，從來都不把它放在心裡。很奇怪，不久之前，死亡預感竟然在我身上出現，令我忐忑不安。
在西班牙旅行期間，我們打算開車到小山城隆達（Ronda)去，由我做司機，同行的朋友看地圖兼領航。這個地方我以前去過，搭乘旅遊巴士沿著崎嶇的山路一直往上走，最高處便是目的地。
起程前的一晚，我躺在床上，輾轉反側，整夜難眠。由於天氣預測春雨綿綿、雲低霧厚、能見度差、路滑，不便行車；嚴重的交通事故不斷在我的幻覺中出現，而且傷亡無數，使我毛骨悚然。既然計劃好，大家渴望要去，很難放棄。我預感厄運難逃，回不了家。對死亡的恐懼感前所未有地向我襲來。
為免掃興，我把這種預感藏於心裡，沒有說出來，只推卻了不當司機，由同伴取代。
事後証明這些預感全屬幻覺，雖然如此，虛驚一場卻告訴我：所謂〝預感〞不一定是客觀事實提供的信息。
黃啟樟 2014/2/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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