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兒子結伴同遊的感受

兒子在中學畢業後就離開了香港，往澳洲讀大學預科班，繼後又和我們移民來到加拿大定居。他忙於學業，我為口奔波，聚少離多。

不知不覺三十年瞬眼就過。兒子早已成家立業，而我則從工作崗位退了下來。從1995開始，雖然大家都在多倫多居住，見面的機會仍舊不多，只限於幾個重要的節日。父子之間因而缺少了一分繫力，不能牢牢緊扣着。有些父母硬性規定成年子女定期回老家一次，我感覺這樣太形式化了。為什麼不可隨意一些，當興之所至就去見老爸一面，又何需和他預約呢？

年初兒子辭了職，直至目前仍未找到合適的工作。我就藉這個機會，約他一起驅車到佛羅里達州，享受美國南方冬日之陽光。想不到一下子他就答應了，並打算在一月二十四日起程。我正期待這個時刻的來臨，重温天倫之樂。哪知出發的前一天，他因喉嚨發炎不便出門。我擔心他會改變初衷，幸好只須推遲一天就能够動身。兒媳同時答應在二月中情人節之前也能趕來，使我喜出望外。

兒子曾在汽車零件生產商服務多年，對汽車的品牌和性能瞭如指掌，並擁有熟練的駕駛技術和豐富的道路經驗；由他掌舵，我們會感到很安全。北美洲有先進和龐大的公路網，驅車遨遊不失為一件賞心樂事！

由多倫多到佛州的邁爾斯堡(Fort Myers)全程大約2,500公里。我們計劃由401號公路驅車往西行，在温莎市(Windsor)越過邊境進入美國，接上I-75號幹線一直往南走就可到達目的地。兒子在汽車工業任職時，經常往來美加兩地，在I-75號公路由底特律(Detroit)至辛辛那提(Cincinnati)漫長的一段路上，留下了無數足跡。他一面駕駛，一面向我們介紹各個不同景點、地方風貌與民情，使我獲益不淺。他把豐富的知識主動與我分享，但不隨便和其他人交流，反映了他內斂、保守和穩重的性格。

兒子一向沈默寡言，所以很難了解他內心在想什麼。例如：今回辭職不幹到底是因為工作沉悶、缺乏挑戰、待遇低、來往交通不便……或者另有因由？為了尊重他的決定，我不表示太多意見，避免加重他的壓力；但默然不語又怕他會感覺父母關心不足，為此我進退兩難。兒子向來都很獨立自主，遇到什麼困難都自行解決，從不讓我操心。從這個角度看，我們只能告慰。

兒子和媳婦結婚多年，至今仍無意生兒育女，只專志於工作。老伴曾私下與媳婦討論此一人生大事，不過無功而返；我鑑貌辨色，更不便啟齒。這是他們的決定，旁人甚至父母也不該干擾。不過兒子對兩個小甥却情如父子，愛護得無微不至。絕對有做個好父親的資格，但為何不願為之？是否擔心責任重大而遲疑不決，或者另有因由而放棄呢？每個人都有他私隱的空間，不容他人誤闖。我既非每事告他，又怎能要求他凡事必須相告呢？其實這個地球早已有人滿之患，不生兒育女未嘗不是一個理智的選擇。從任何角度看，他倆不是生活得既幸福又愉快嗎？

在佛羅里達州逗留期間，適逢美式足球大賽之最後爭霸戰，此乃體壇盛事。兒子是個標準球迷，他邀我決賽那天到我們所屬的俱樂部去觀賞賽事現場直播。為增廣見聞和領略一下美國之特有文化，我欣然赴約。我們一邊喝啤酒一邊觀看電視熒光幕上之影像，怱然掌聲雷動，原來賽事打開了紀錄，而我仍舊一頭霧水；當天廣播的另一特色是萬眾期待、標奇立異，創意非凡的電視商業廣告；兒子全情投入觀賞，而我却無動於衷，因為不明所指！我對北美文化之隔膜可想而知。

兒子在外國受教育、工作和生活超過三十年，早已融入了當地之主流文化；我一直逗留在香港直至退休後才移居加拿大，對傳統的生活習慣不易忘懷。不同的背景是否形成了難以磨合的代溝？一言難盡！

一向旅遊之目的都在遊山玩水。今回有兒子伴着，感覺此行多了一層更深的意義。一個多月和他親親蜜蜜地生活在一起，畢生能有幾多回？

黃啟樟 2011/3/15

2011/4/1 星星生活週刊 第496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