離鄉背井

最近到葡萄牙南方大西洋海岸的亞嘉夫省(Algarve)度假，不時迷了途而無意中走進了一些不知名的窮鄉小鎮。萬想不到在這些地方，仍可見到來自中國大陸的同胞。他們背井離鄉來到這裡謀生，有些開辦小餐館，供應中國菜；有些經營小商店，售賣從中國進口的雜貨。在陌生的地方見到中國人，都很想前去打個招呼。如得到熱情的回應，會有一點他鄉遇故知之感。有時話匣子一打開，就好像有說不完的話要傾訴。經過數次偶遇與交談之後，知道很多是從蘇浙一帶移民過來的。一個姓周的餐館老闆是十多年前由浙江的家鄉先到俄羅斯，後轉匈牙利，再繞道西班牙，又轉轉折折才到達葡萄牙。由於繁複的移民手續，他花了一筆可觀的金錢才成功取得居留權。老周以往是個鈕扣供應商，對飲食業一竅不通。為了生計，到了葡萄牙之後，被迫要轉業，艱苦地一直幹至今天。

老周本來有個温暖的家，不知何故妻子離他而去，留下一個男孩由他去照顧。我們光顧老周的餐廳時，見到一個男孩子正在沉溺於電腦遊戲，相信就是他的兒子。男孩看來只有十歲左右，聰明可愛，偶爾可用中國話與我們溝通。他正在念小學，說得一口流利的葡國語，他的爸爸就缺乏這個條件。因葡文水平不足，老周十多年前就開始申請入葡國籍，但至今仍未被接納。老周離婚後再娶，第二任妻子仍留在中國，正等待辦理移民手續，相信仍要經過一段日子才可一家團聚。每天兒子上學後，老周就形單影隻地獨守家門，怎能不感到孤單寂寞。真想問他一聲，為什麼要離鄉背井走到這個老遠的陌生地方來？

大富豪是另一家中國餐館，由上海來的一對夫婦經營。由於地點適宜，經營得法，有不少老外光顧，生意勝過老周那家多了。老闆娘是個十分健談的人，有問必答。除了夫婦兩人全力負責餐廳業務之外，另僱用了來自山東和其他地方的數名助手。夏天生意非常好，還要臨時加添人手才可應付。他們移民到葡萄牙的日子不算很長，立穩脚跟之後才把子女帶過來。十六歲的兒子抵達不久，正在努力學習葡文。她本人的葡語水平，只能算是強差人意。由於語言的障礙，華人的生活圈子都很窄，交往的都是自己的同胞。老闆娘說她每日的活動只限於上班和下班，工餘時間不多，都用於清理家務和照顧子女上。由於工作太忙，不少葡國的名勝古跡她至今仍未有機會去欣賞。試問如果移民換來的是單調而板刻的生活，哪又何必要離鄉背井？子女能否適應新生活，是另一難題，父母可曾為他們設想過？

老李是個小商店的老闆，經營家庭雜物和紀念品。夫唱婦隨，似乎十分愜意。他們在葡國和中國都置有物業，屬小康之家。老李每年往返中國幾回去辦貨。他走遍歐洲，仍覺得葡萄牙最好，尤其是早已定居的葡國南方。這裡人口稀少，屋價低廉，空氣清新，冬暖夏涼，民風純樸，治安良好，是退休人士不可多得的選擇。李家有個獨女，正在葡京里斯本念大學。如此幸福家庭真是夢寐難求，怎不教人羨慕？其實擁有如此優厚條件的李先生，又何湏移民。外邊的世界不論如何燦爛，也比不上家鄉的温暖！

我們走遍歐洲很多地方都看見中國人。他們不是出國觀光的遊客，而是背井離鄉的平民百姓。他們來到新地方，面對重重困難，如語言障礙和不同的生活習慣，還要適應全新的社會制度，不時顧此失彼。當地居民對移民是否有歧視，也是一個必湏慎重考慮的因素。

經過三十年的改革開放，中國的生活條件大大改善了，為什麽國人還要遠離家園，令我百思不解。

2/16/209 (載於松鶴天地 2009/5)